林坤賢 圖資一 b99106050
隨風的思念
夜空中,零零碎碎的星光,越顯銀月的孤寂.
寒風刺臉,獨自一人用了晚餐,絲毫不留戀餐廳的溫暖,放了碗筷就急著想回去窩在棉被裡取暖.在騎車回宿舍的路途中,不經意看到了稚童炯炯发亮的眼珠在漆黑的夜空中尋找丁點星光,想把手上的十指都用上,算出掛在天空上的空蕩,數一數,仍有一兩隻手指還貼在手掌上,便找不著其他星星了.
風沒有停歇,我繼續驅趕著鐵馬,色彩絢麗的街道,沒有一絲溫暖,我與他擦身而過,沒有任何火花.我會心一笑, 心底暗暗嘀咕,小弟弟,你知道嗎?哥哥以前連腳指頭都用上了,都還未能算出我故鄉海島上那一片苍穹的浩瀚繁星,那是你遠不能體會的壮观与偉大.
沒有霓虹燈閃爍的海島夜晚,毖寂的夜空流淌著銀河,月兒隨著銀河漂到了角落歇息.在這個爛漫的舞台,最迷人的,莫過於佈滿夜空、炫麗耀眼的星星,它們調皮閃爍地展現它的神秘.媽媽半哄半騙的餵飽了我們,我們就隨公公婆婆坐在院子裡,漆黑的夜伴隨著蚊香的煙燻,泛著淚光的小眼眸,在朦朧的蚊煙中依舊睜得老大,就為了算數鑲在天空中鑽石,阿公總會微笑看著我们對那璀璨点点光芒的執著,也為我們拭去被煙燻出的淚水,嘻嘻..阿公,也許你現在都還不知道,我們早就瞭解天空的偉大,知道星星是數不完的.雖此,我們還是要數,因為喜歡讓你為我們拭去被煙燻出的淚水,就是喜歡你手裡發出的溫柔.阿婆,你還記得嗎?我第一次仰望夜空,伸出手,指著月亮問說: “那裡真的有小白兔嗎?”你沒有回答卻用你的手掌輕輕的把我的手拍下,對我說: “不要用手指月亮,會被月亮婆婆割耳朵!”嚇的我現在都還不敢對月亮婆婆無禮呢!現在阿公離去了,在路上我仰望夜空,繁星不複在,薄煙伴隨著風飄過,彷彿依稀,阿公在為我拭淚.夜空裡,依舊碎星零落.我試圖搜尋那一顆藍星,卻只看到一片漆黑和孤獨的月.也許,它現在也在海島的夜空上尋覓著我吧!
淚水是鹹的,像海水一樣滑過我的臉.我的人生過了二十個年頭,幾乎超過一半的歲月是在海水裡混過來的.在這裡,有室外及室內游泳池,我比較喜愛室外游泳池,就是喜愛游泳時可以看一看天空,讓心思隨著白雲飄浮,發一下呆,然後隨波逐流,待清醒後自己再遊回家,只是這裡不是家.這裡太平靜,沒有被浪濤吞噬的生命危險,沒有泥巴砸在臉上的激情,更沒有小魚鑽入褲子裡的親密行為,也沒有海水的味道.說來神奇,我們海島的孩子都是水孩子,還沒學會跑就會游泳了,而且都是天生的游泳奇才,沒有人教學,父母只要把孩子丟下海裡,頭也不回的走開,孩子自己便會與大海搏鬥,不一會兒功夫就達到可以追逐魚兒的境界了!猶記得那一座橋,漁船來回在橋下通過,我們十幾個臉帶泥巴的野小孩站在橋上,沒有多花一份一秒演心裡戲,大夥大叫一聲 “喝”過後,竟然一字排開的往橋下跳,各自使用各自研發的跳水技巧,有球狀、超人姿態,甚至還有大字型姿勢,一切對我們來說,太風光了!能在全島最高的橋跳水;能在來來往往的漁船中存活下來;能活著把頭甩出水面就是我們最帥的表現;就是我們活著的意義!雖然最後我們在討來一頓父母的好打中才體會到人生不過如此,但因此壯舉,我們也得以初次嘗到走紅的滋味,這就是我的海島,因為小,所以消息靈通,每個人都可以扮演新聞主播的角色,一件小事很快便傳遍全島.也因此,海島上沒有秘密,大家就是活得坦蕩蕩的.
風把樹葉灑了一地,大道中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嘻鬧著,我繼續騎著車,毫不理會,這裡沒有屬於我的瘋狂.我到現在還懷疑,那個以大字型姿態跳水的夥伴是否有把某個內臟留在海裡,抑或是內臟因此一跳而不齊全,不禁莞爾一笑.
紅燈亮起,腳踏車陪伴我佇立在十字路口,風颳得更猛了,把手掌縮進寒衣袖子,讓五指得以相互取暖,眼眸注視著紅燈.新年間,家裡春聯與大紅燈籠高掛,海島一片鮮紅奪目,新年歌曲從各個角落相繼傳出,把每一絲空氣都畫上了音符,小孩們圍繞著長輩討紅包,爸爸媽媽為了一年一度的團圓飯忙的無法開交.由於小孩人數太多,長輩們乾脆把所有小孩按男女分開,男孩們全在院子裡洗澡,女孩們在澡堂洗.我不知道女孩們的情況,不過,男孩們就好玩多了.大夥一絲不掛的赤裸相對,天真無邪的玩起摔角、打起水戰來,一開打就是幾百回合的廝殺,要不是長輩催著吃團圓飯,我們還捨不得散呢!穿起新衣裳,小孩們圍圈坐在地上吃,長輩們在桌上享用,各有各自的話題、各自的吃相,不同發音的笑聲參差錯落地傳出,一片喜氣洋洋.孩子們吃了團圓飯,便尾隨長輩前往小學廣場觀看大戲抑或是在廣場邊的小食攤坐下來喝酒、聊天、享受小食,小孩們自然無趣的離去,去廣場放煙花嬉戲…
綠燈了!上了腳踏車,匆匆過了馬路.憶起,新年最開心的,不是可以穿新衣裳,而是爸爸為我戴上項鍊,輕聲告訴我,這是他給我的唯一一份禮物;不是可以大吃大喝,而是夜深了,媽媽忙完了一切家務,走進我的房間,把紅包塞進我的手,輕聲地對夢中的我說: “紅包來了,新年快樂.”
到了宿舍門口,一切都那麼陌生,眼眶裡有點淚水,欺騙自己只是風沙刺痛了我的眼睛.淚痕被風抹去了,夜空只剩下明月,再不見那丁點星光,我決定把月亮留在身後,因為我沒有勇氣面對她,深怕對她的熟悉會讓我真的流下淚來.徒步回到了房間,脫下外套,窩在棉被裡,不願再想起那一片天空,闔上眼睛昏沉沉地睡了.當一切回歸平靜,只有風聲狂嘯,沉睡中的我,眼淚卻在這時不知覺地落了下來.
